七瓜霜

　　早晨六点零五分，苏沐秋睁开眼睛，然后立刻起床。他看了看表，今天只迟了五分钟，生物钟还算准时。

　　这个小阁楼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单人床，苏沐秋是睡在地上的，他卷起地铺，然后轻轻拍了拍苏沐橙的后背，把她叫醒。

　　他迅速洗漱完毕，正好苏沐橙已经穿好了衣服，他去做早饭，交换苏沐橙去洗脸。小姑娘很快叠好了被子，进了卫生间。

　　六点二十五分，他和苏沐橙吃了炸得有点焦的馒头，两个人都喝了一大杯水。

　　他送苏沐橙去上学，把塑料水壶挂在苏沐橙的书包上，牵着妹妹的手，驾轻就熟地摸黑下楼。

　　路上行人稀少，行色匆匆的都是些学生，苏沐秋也就是个初中生的年纪，他看到几个同龄人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互相打骂追逐着，低头笑了笑。

　　七点，他看着苏沐橙在校门口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和同学一起进去，直到看不见妹妹了才离开。

　　他打工的小店离这个学校不远，卷帘门已经被拉开了，苏沐秋抻着胳膊把门帘掀起来，给老板问了声好，然后进了后厨开始洗菜。

　　八点四十，准备好了午饭时间需要的蔬菜，他的手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。苏沐秋坐在外面大堂的凳子上等待今天的第一位顾客。双手从惨白到通红只用了不到一分钟，很快发热起来，他端正地坐着一动不动。

　　十点半，一个蓬着鸟窝头的年轻人走了进来，坐在了空调下边。苏沐秋起身站到了他旁边，弯着眼笑了笑，递给他菜单。

　　年轻人点了两个菜，要了份米饭。苏沐秋给老板报了菜名，然后熟练地和老板一起切菜，然后站在旁边等菜炒好了装盘给客人端出去。

　　苏沐秋没有失误过，他没有记错一次客人的点单，没有打碎过一个盘子，老板之前对他很满意。

　　给客人盛米饭的时候他满满盛了一碗，老板叫住了他，然后把米饭要过去拨了一半回锅里。苏沐秋抿了抿嘴，脸色有点发白，然后抱歉地笑了下。

　　十一点五十，他给老板打了声招呼，看到老板的神色有些不高兴，微微蹙眉咬了咬下唇，还是出了门拐回去接苏沐橙。

　　十二点一十，苏沐橙在小店后厨的角落里吃着饭，苏沐秋手脚利索地打下手点单送餐，忙得不可开交。

　　苏沐橙吃完饭接过了单子，去大堂给顾客点单，苏沐秋趁着老板在炒菜，飞快地扒两口饭，没来得及喝水就被叫过去上菜。他尽力忍着打嗝的冲动，还真的忍住了，保持着僵硬的微笑。

　　下午两点，餐馆的生意清淡了下来，苏沐秋喝了杯水，等一个客人都没有了，收拾完了大堂，又送苏沐橙去学校。

　　回到餐馆，苏沐秋挽起袖子开始洗盘子。老板不冷不热地说了两句要省水省洗洁精，现在什么都贵，他沉默着点头。

　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什么都贵。

　　五点五十，苏沐秋又去接苏沐橙放学，在路上苏沐橙重复了好几次她长大了可以一个人来这边，他摇了摇头，不想告诉妹妹她不能一个人走的理由。

　　晚餐时间又是忙得脚不点地，他揉了揉肩，然后继续把手伸进冰冷的水里。

　　八点半，开始准备打烊，苏沐秋彻底打扫了大堂和后厨，满身的烟火味让他有些犯恶心，但是他脸上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。

　　九点，老板拉下了卷闸门，锁好，苏沐秋带着妹妹向老板告别，然后穿过黑黢黢的小巷子回家。

　　天气很冷，他的手冻得生疼，却烫得要命，捂着妹妹冰冷的小手，在苏沐橙说哥哥的手真暖的时候，他微微收紧了手指，把妹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。

　　九点半，苏沐秋打开台灯，让苏沐橙写作业，然后去烧开水。

　　十点，他和苏沐橙洗漱完，看着妹妹躺好，又把被子给她掖了掖，才关了灯钻进地铺里，蜷起手脚在冰冷的被窝里微微发抖。

　　十一点，苏沐秋觉得自己暖过来了一点，舒了口气，开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近期的计划，把辞职又往前提了段时间。

　　十一点半，他睡着了，把所有事情都安顿了下来，计划也都捋清了，最后一个念头是希望命够硬，别被自己给搞死了。